大众口腔上市遇冷，老股东平价退出，牙科 “黄金时代” 要结束了？

“金眼科、银牙科”的说法在医疗界流传已久，而牙科行业中，种植牙和正畸曾是两大高利润项目。但随着种植牙集采的落地，整个市场几乎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从终端价格来看，过去动辄上万的种植牙，现在普遍降到了5000-7000元，降幅超过50%。这一变化极大地惠及了患者，却也让牙科连锁企业陷入了阵痛之中。

7月9日，作为华中地区最大的民营口腔医疗服务提供商，大众口腔(02651.HK)正式在港交所挂牌上市，发行价为20港元/股。然而，截至7月19日，其收盘价为17.4港元/股，跌破了发行价。更引人关注的是，在大众口腔上市前不久，包括中信证券投资、中元九派、致道资本在内的6家B轮原始投资机构，几乎是以“平价退出”的方式离场。

2024年9月，也就是大众口腔IPO递表前2个月，这6家B轮投资者以总价1.21亿元将所持的837.93万股股份全部回售给大众口腔，回购价为每股14.47港元。而这个回购价与2021年B轮融资入股成本14.50港元/股几乎持平，意味着这些投资者持有3年却未获利。退出后，仅剩李臻、陈巍、王宏3名个人投资者持有少量股份。

为何这些投资机构会急于“平价退出”?据招股书披露，大众口腔与B轮投资者签订了对赌协议，核心条款包括：若公司未能在2024年12月31日前提交上市申请，或出现重大经营风险、管理层诚信问题等，投资者有权要求赎回股份。有业内人士猜测，大众口腔首次递表时间为2024年11月，临近对赌截止日，投资者可能因担忧时间紧迫或上市不确定性而选择提前退出。但更深层的原因，或许是大众口腔的业绩隐忧以及所面临的行业压力。

从大众口腔的财报来看，2024年其业绩出现了下滑。营收从2023年的4.42亿元下滑至4.07亿元，同比下滑7.87%;归母净利润下滑了14.28%，毛利率降至37.42%。大众口腔主要有三大业务板块：综合牙科诊疗服务、口腔种植服务和口腔正畸服务，2024年这三大业务的营收占比分别约为53%、28%和18%。

受种植牙集采政策实施以及由此带来的下行定价压力下的激烈市场竞争影响，2022-2024年间，大众口腔种植牙服务价格三年降幅超30%，从8460元/颗降至5767元，利润空间被大幅压缩。口腔正畸服务平均单价也从627元降至510元。然而，价格的下降并未带来量的明显提升，2024年种植牙数量比2023年减少430颗，为20055颗;口腔正畸服务就诊人次2023年为140143.2024年为145252.基本持平，降价未能转化为快速增长。

头豹研究院医疗行业分析师吕佳睿表示，集采政策对种植牙市场的冲击是颠覆性的，它直接打破了行业长期以来的高价模式，将整个产业链的利润空间压缩到了一个更透明的区间。这极大地降低了患者的支付门槛，理论上会刺激需求增长，尤其是之前因价格犹豫的中老年群体。但对牙科连锁企业来说，这种价格跳水带来的阵痛非常明显，过去种植牙业务往往是利润支柱，毛利率可能高达60%～70%，而现在可能直接腰斩。短期来看，许多中小型诊所可能会因为现金流压力被迫退出市场，而头部连锁机构虽然可以通过规模化运营和多元化服务来缓冲冲击，但整体利润率的下滑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相对于公立医院牙科，民营牙科诊所是否还有市场呢?吕佳睿认为，从患者选择动机来看，中老年患者往往更信赖公立医院，这不仅是出于对“老字号”的信任，更因为公立医院在复杂病例处理上确实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比如全口义齿修复、颌面外科手术这类技术要求高的治疗，公立医院的多学科协作优势就非常明显。同时，医保报销的便利性也是重要考量，特别是对需要长期治疗的患者群体。而私立口腔机构则敏锐地捕捉到了消费升级带来的新需求，他们不仅仅提供治疗，更打造了一种融合医疗与生活美学的服务体验。

不过，公立医院的专家资源和专业度或许是让患者更愿意选择的关键因素。事实上，在社交平台上，多位患者对大众口腔的服务产生了不满，反映的问题包括过度医疗和治疗过程中更换医生等。有患者反映，去年六月在大众口腔连锁店补牙后出现感染等症状，医生说需要根管治疗，而去武大口腔医院后，医生认为没有必要根管，只需要补牙就行。

从客户数据来看，2022-2024年，大众口腔总客户数分别为27.6万、29.7万和28.4万;总就诊人次分别为70.9万、76.9万和74.9万。2024年新客户数从2022年的16.8万降至15.1万，但2025年第一季度新客户环比增长3%至3.75万名。

整体行业而言，中国口腔医疗机构正面临阵痛期。根据《口腔医院近五年倒闭情况综合分析(2020-2025)》报告，中国口腔医疗机构数量从2015年的64100家增至2023年的102400家，但2024年出现显著收缩。仅2024年上半年，全国就有12000家口腔门诊倒闭(数据待核实但趋势明确)，武汉、天津、上海等地连锁品牌集中爆雷，单案例涉及患者超500人、资金损失近千万元。

然而，在这样的行业背景下，大众口腔却选择逆势扩店。其计划未来五年在华中地区新建80-100家新机构，并收购40-65家机构。有业内人士指出，对于连锁机构而言，最大的战略考验是如何在规模效应和医疗质量之间找到平衡点。某些连锁品牌在扩张过程中出现“麦当劳化”倾向，过度标准化导致医疗品质下降;另一些则陷入“小而美”的困境，难以突破增长瓶颈。

吕佳睿认为：“牙科诊所未来的发展实际上折射出中国医疗服务体系转型的大趋势。行业正在经历从‘医疗商业化’到‘商业医疗化’的质变过程。过去二十年，牙科诊所更多是套用商业机构的运营模式，追求快速扩张和高利润回报;而现在则必须回归医疗本质，在保证专业性的前提下探索可持续的商业模型。这种转变不是简单的经营策略调整，而是整个行业价值取向的重构。”

编辑有话说：种植牙集采的落地，在为患者带来实惠的同时，也给牙科行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大众口腔上市遇冷、业绩下滑以及老股东的退出，都是行业阵痛的具体体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牙科企业需要重新审视自身的发展模式，在保证医疗质量的前提下，积极探索新的盈利增长点和可持续的商业模型。只有真正回归医疗本质，才能在行业的转型浪潮中站稳脚跟，实现长远发展。同时，行业的整合与洗牌或许也将加速，那些能够适应变化、坚守初心的企业才能最终脱颖而出。